赤彤丹朱

[蔺靖]不忘忧国不负卿 卷二 长相思 09

有声by @关公面前舞大刀 

梁帝急召萧景琰入宫议事,待萧景琰赶至武英殿时,太子和誉王已然先至。叩拜礼毕,萧景琰发现梁帝面上居然是近来鲜见的和颜悦色,而他的二位皇兄,也难得一致对他笑脸相迎,尽管这笑容不甚熟练自然,看着颇似不甘不愿又无可奈何。

“景睿在奏折中说,今次两国和议,北燕向大梁称臣纳贡,贡品中有燕马二十匹。燕人使团中,有特选的勇士十名,届时会向我大梁挑战。挑战的方式,或为射柳,或为击鞠。”

这燕马二十匹,也不知是多少绢帛换来。萧景琰的目光与梁帝一触,又无言垂落。

今日一早他就听说过此事。言豫津兴冲冲赶来靖王府,说景睿信中称北燕六皇子要与大梁比赛击鞠。论起击鞠的水准,京城的皇子王孙中当以萧景琰为翘楚,若梁帝将此大任交付与他,还望萧景琰念在二人私交甚笃,选他上场与燕人切磋切磋,长长见识。

言豫津满心好奇渴盼,萧景琰哑然失笑。击鞠名为游戏,然而萧景琰长于此道,却是因为此戏盛行于军中,是操练骑兵的绝佳手段。近日他二人常常同场击鞠,萧景琰亦知言豫津实力不弱,若对阵的是金陵王孙公子,言小侯自当所向披靡,然而若对手是如狼似虎的燕人精骑,纵然言小侯骑术再精,战术再妙,恐怕也难得施展。


鞠赛冲撞激烈,一旦稍有不慎跌落马下,折臂断腿都是轻伤,马蹄交踏之下,颅穿肚烂命丧当场亦不稀奇。

“燕人鞠队首领是六皇子,我大梁亦当遣皇子应战,”萧景宣笑吟吟接过梁帝话头,“可惜皇兄骑术不精,这扬我国威,争光长脸的机会,唯有拱手让于七弟了。”

萧景宣口称遗憾艳羡,面上却笑得幸灾乐祸。萧景桓察言观色,冷笑不语,梁帝只盯紧了萧景琰,语声殷殷:“景琰?”

萧景琰敛容肃然道:“与燕人赛击鞠,不可以等闲视之。两国虽已和议,仍须以武力威慑以维持局势均衡,燕人提议鞠赛,必是有备而来,鞠场如战场,无异于两军对垒骑兵冲锋……”

萧景宣哈哈一笑:“景琰,你莫非被燕人吓破胆了?一场游戏而已,何必紧张至此?”

萧景琰抿紧了嘴唇。萧景桓目光扫过,冷冷停在萧景宣脸上:“臣弟听闻,太子亦雅好击鞠,常常在府中开鞠赛,设赌局。既是游戏,皇兄以储君之尊亲自下场,岂非比景琰出马更能扬我国威?”

萧景宣爱击鞠不假,但仅限于养着鞠队当个观众。君子爱身,如此危险的游戏,即便太子兴之所至偶尔下场耍耍,也不过上马小跑一圈,松松筋骨提提神而已。燕骑之剽悍粗野,萧景宣曾亲历亲见,野狐岭一役至今犹常常在噩梦中重现,让他亲自下场对阵燕骑,莫如一刀杀了他。

萧景宣深恨萧景桓,面上却不可流露,只得干笑道:“五弟说笑了。既然是扬我国威,还当托付于十拿九稳之人,景琰的骑射皇兄自愧不如,让贤也是心甘情愿。皇兄府中儿郎长于此道者,景琰可亲去挑选,无论挑中谁,皇兄绝无异议。”

萧景琰面有难色。萧景桓嗤笑道:“皇兄府中大好儿郎,横行金陵鞠场,有谁能敌?然而对阵燕人,只怕……”

萧景宣恼羞成怒:“萧景桓!”

梁帝不耐地抬手一挥,示意他弟兄二人休得争吵。

“景宣有心出力,景桓也说得有理。与燕人赛鞠非同小可,景琰既精于骑射又熟悉燕人,统领鞠队当仁不让。景琰,北燕使团月内即将到达,备战时间紧迫,然许胜不许败。你有何要求,大可明言,二位皇兄自当鼎力相助。”

与慕容沣正面晤对,势无可避。萧景琰唯有领命,再思量如何见招拆招。

“鞠队儿郎该如何挑选,确是一大难题……”

梁帝沉吟着,抬眼斜觑萧景琰,见他神色谦谨,毫无建言之意。

虽说王孙贵族皆好击鞠,然则真正勇不可当的好手尽在军中。然而自萧景琰回归金陵,军中之事梁帝从未让他插手,此时缄口不言,正是为避嫌疑。

这孩子,有时也谨慎太过了。

“蒙卿,”梁帝唤过侍立身侧的禁军大统领,“靖王组建鞠队,禁军将士尽可由他挑选,你务必全力配合。”

蒙挚唯唯应声。以大梁军队战力而论,地方府兵颇多乌合之众,精锐者皆选至京畿宿卫军;而宿卫军中尤为勇武者,又被选入守卫宫城的禁军。禁军粮饷充裕,配备精良,更有大梁第一高手蒙挚亲自操练,说是人人以一当十,绝不为过。然而萧景琰向蒙挚望去,欲言又止。

蒙挚会意,向梁帝拱手回禀道:“禁军儿郎,确然高手如云。然禁军职责是守卫宫城,长于步战,骑术精妙者寥寥,恐难当此大任。”

萧景桓瞟了太子一眼,闲闲插话:“若说骑射精妙,莫如七弟从前的虎贲营。三皇兄,你说是不是?”

萧景宣脸色骤变。梁帝却不以为忤,豁然大悟:“景琰旧日营中,可还有幸存士卒?”

萧景琰看萧景宣,神情冷淡,无悲无怒。萧景桓看萧景琰,看他眼瞳幽幽,迎着斜入窗中的丝丝日光,眸色晶亮,竟似隐隐有波光泛起。

萧景琰喉结滑动,依然不发一言。

当初大非峪一役,萧景琰的副将逃出重围飞驰求援,追至大军所在时,战马倒毙,人亦口吐鲜血,命悬一线。强撑着一口气在谢侯马前禀明了军情,谢侯却不为所动,亦不置可否。萧景宣记得,谢侯令人将那个浑身血污的年轻人拖开时,他已是奄奄一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眼中滚滚烧灼的悲愤和绝望,此刻回想起来,犹令萧景宣心惊胆战。

不敢回视萧景琰,又不能敷衍梁帝,萧景宣思虑再三,只得据实答道:“此事儿臣不知……父皇须问宁国侯。”



当日列战英带领数骑求援无果,幸存者回京后又被谢玉打散编入京城巡防营,久沉下僚受尽冷遇,听闻靖王生还亦不得前往探视。如今梁帝亲自过问,终于又回到靖王府,众人即便心知恶战当前,仍无不欢欣鼓舞,操练甚为勤勉。

以列战英带回的几员旧部为班底,又在禁军中挑了几名精于骑术者,鞠队成员已然齐备。奈何言豫津整日不依不饶,定要与萧景琰并肩齐驱。萧景琰不堪其扰,问过言阙亦无异议,只得将他编入队中,心想若当日激战过烈,早早遣他下场也就是了。


靖王府中有大片上佳鞠场,虽已闲置多时,稍加修整即又平滑如镜。梁帝舍得本钱,令内侍送来大桶的桐油浸地,蹄过杖击处亦不起微尘。这日,萧景琰正与众将士演练,忽见言豫津匆匆而来,被列战英冷着脸拦在场外。言豫津毫不在乎,依旧蹦跳着向萧景琰振袖挥手,一脸兴奋。

已近重阳秋凉,无所荫蔽的鞠场上仍是热浪灼人。萧景琰驰至场边,翻身下马,将缰绳掷与列战英,擦着汗笑看言豫津。

“今日番市马行送来两匹回鹘骏马,殿下瞧见了没有?”

萧景琰笑着摇头不以为意,回身看场内演练战术配合。言豫津急了,扯着他的衣袖道:“那两匹马据说是专为击鞠而训练的,莫说万里迢迢运到金陵,哪怕是在西域,也是万金不易,有价无市。西域各国的贵族都爱击鞠,这种马我和景睿在于阗见过一次,冲刺、急停、转身、避让……简直像通灵一般,还会做假动作迷惑对手,你别笑,眼见为实啊殿下,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萧景琰瞟了他一眼,敛了笑意。

“既然如此,那番邦马行为何要将如此珍贵的骏马送给朝廷?”

言豫津挠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据说那马行的老板是波斯人,梁语说不利索,派来送马的伙计倒是伶俐得很。陛下得知此事,龙颜大悦,御赐了一道手书牌匾。有此御笔亲题,那马行老板在大梁境内都可横行无忌了吧,传之后世,泽被子孙,财源滚滚……”

萧景琰无心听他摇头晃脑漫天瞎扯,敷衍道:“宫中之事,你倒是消息灵通。”

言豫津得意点头,大言不惭。

“那是当然,陛下御赐匾额时,纪王爷就在边上看着,回头就告诉了我,”言豫津学着纪王的腔调,“‘小豫津啊,这番人送来两匹马,一匹是景琰的,另一匹定然是你的了’,殿下,你说是不是?”

萧景琰看着他,哭笑不得。

“操练的时候见不着你,有点好处你就来得飞快。本王还寻思着将你除名呢,你还想要马?”

言豫津嘿嘿笑着,又拎起萧景琰的鞠杖来打岔:“那马行的伙计已去过我家,摆出一溜鞍具让我挑,还带了裁缝来量体,瞧那架势,怕是整个鞠队的骑服鞍辔都要包下。他家的雕鞍绣鞯华美非常,殿下这鞠杖么……只怕不配。”

萧景琰抬眼一瞥,淡淡道:“器物只为顺手顺心,这鞠杖我用得挺好。”

这鞠杖是誉王所赠,看来低调质朴,平实无华,工艺却十分精致考究。杖呈弦月之形,以极珍稀的千年盘龙古藤制成,坚固轻巧,又韧性极佳。手握处以小羊皮包裹,浑然不见缝线针脚,质地柔和,舒适合手。萧景琰素来将誉王划入急功近利沽名钓誉之流,关系一向疏远淡漠,然而这份礼物送得贴心贴肺,竟令他无法拒绝。

言豫津啧啧笑道:“论送礼,太子真不如誉王。先前送来的几匹马,想必也是耐力上佳日行千里的良驹,怎奈上了鞠场,只会呆头呆脑横冲直撞。哪像誉王,一柄不起眼的鞠杖,就能得靖王哥哥如此欢心……”

言豫津说得无心,萧景琰却听得心中一跳。波斯马行,精心调教的回鹘骏马……远远望见一个小小身影蹦蹦跳跳而来,几跃几纵,已轻飘飘落在面前,正是飞流。

“景琰!马!”




………………


击鞠,就是打马球啦。唐朝皇帝好像有打马球丢了小命的嗯。

我这个话痨,还没能让阁主正面出镜(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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