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彤丹朱

[谭赵]无关风月 系列之 初遇1end

本系列又名《谭总,今天你怂了吗》

送给点梗的未末 同学,丢了的文又重写了一遍,你懂我对你的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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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查房时间。

六院是公立医院,医疗资源十分紧张,骨科病区的走廊上加床摆成长龙阵。副主任医师赵启平例行查房,医师袍雪白笔挺,体察病情嘘寒问暖和蔼可亲。几个实习医生一路跟随认真倾听不时发问做着笔记,走向走廊尽头的一号病房时,赵医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实习医生们心领神会,向赵医生躬身先行离开,留下他独自一人向单人病房走去。

骨科病区唯一一间单人病房,住着赵医生的最后一个病人。

通常情况下,单人病房都是房门紧锁,和走廊里的加床相映成趣。能住进去的都是六院真正的皇亲国戚,而现在这位,已经霸占了该病房一周有余了。据可靠传说,这位不仅是权贵更是金主,入院之初就和院方达成了一项医疗设备巨额捐助意向,该金主雷厉风行,短短几天该意向已经落实到实际操作阶段。为此院长对赵启平苦口婆心,让他务必对该金主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赵启平玲珑剔透,和特权阶级周旋一贯长袖善舞游刃有余,然而,对上这一位,却常常自觉发挥失常。

赵医生对心理学也颇有兴趣。可他一直想不明白,这位金主究竟是在怎样一种叵测的心态下,才能把医院当疗养院,病房当客房,住得心安理得宾至如归。

单人病房门前摆满了鲜花,要多喜庆有多喜庆,要多肃穆有多肃穆。都是市面上少见的名贵品种,起初护士们还兴高采烈地瓜分了摆满护士站,时间久了司空见惯也就兴致缺缺。花朵,植物的生殖器官,用于交配和繁衍,赵医生轻拧着眉,从那姹紫嫣红芬芳四溢的夹道欢迎中小心穿过,站定在病房门前。

他抬手掸了掸衣领,掸去莫须有的花粉和香气,然后屈起食指有节奏地叩了叩门,毫无停顿地推门而入。

“早上好,赵医生。”

坐在病床上的金主笑得既炫目又谦和。腿上架着笔记本电脑,左手一指禅敲着键盘,右手打着石膏悬吊在胸前。本来是个笨拙滑稽的姿势,却被他演绎出了运筹帷幄的气势和英雄落魄的悲情。赵启平站在门口点头回礼:“谭先生。”看他一眼,又垂头写病历记录。

总是一副日理万机又举重若轻的德行。赵医生在心里嗤笑一声,合上病历夹,转身就要离开。

“赵医生。”

赵医生停步。

“我最近⋯⋯嗯,腰疼得厉害。”

赵医生抬眼。

谭宗明笑得无奈又隐忍:“疼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赵医生走到他床边,放下病历夹,示意他俯卧。

谭总拖着沉重的右臂艰难地调整姿势趴在了病床上。

“有明显痛感就叫停。”

赵医生的声音响在他上方,职业化的温和镇静。谭总从后颈一直痒进心里。

镇静的无机质的声音,温凉的无机质的手指。赵医生的手指落在他腰椎上⋯⋯隔着累赘的病号服。

谭总在心里一声叹息。

灵活矫健的指尖,一节节捻按过他的腰椎。谭宗明屏住了呼吸。

“痛吗?”

谭宗明回魂:“啊⋯⋯痛,对,就是这里,刚才那里,啊啊啊赵医生你轻点⋯⋯”

赵医生的手指离开了。

“我建议您拍个X光片,稍候让护士陪您去。”

“啊?”

“按压触诊看不出您的腰椎有什么病变。出于对您负责的考虑,拍片确认一下比较好。”

“可是⋯⋯”

赵医生微笑,笑得礼貌而疏离。

“或者,您也可以换个主治医生。如果您对我的诊断有怀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谭宗明连忙剖白,“我是说,会不会存在特殊情况,没有病变却又疼得很厉害的?”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赵医生颔首,若有所思,“确实有些特殊情况会造成重心改变导致脊柱变形,从而引起剧烈疼痛。”

谭宗明笑得如释重负。

“嗯啊。所以,用推拿按摩能缓解吗?”

赵医生摇头。“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怀孕时和分娩后,盲目按摩会很危险。”

谭总被噎得眼冒金星。等回过神来,赵医生已经离开,床头放了一张X光检查单,页尾签着赵启平的大名。那笔迹,严谨里透着桀骜,桀骜里又有谦逊。

他对别人分明不是这个态度。谭宗明捏了捏眉心。



那是他住进来的第二天早晨。他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号哭声中惊醒,乱耳魔音里又有哄劝声咒骂声渐次加入,号哭声也渐高渐强而间隙变化出丰富的花音。失眠了半夜的谭宗明在绝不符合人体工学的病床上浑浑噩噩辗转反侧腰酸背痛分秒如年,头晕脑胀中那号哭声又渐渐弱下去,谭宗明反而睡不着了,索性起床出门透透气。

他看见了昨晚给他接骨的小医生。谭总阅美人无数,这小医生他客观打分也不过只是端正罢了,然而直觉告诉他这副清高严肃的皮囊下一定别有乾坤。小医生的那张脸他一见难忘,谭总按捺不住心痒难耐,他万分好奇将他逼到失控会是怎样有趣的局面。

不能怪谭总对专业技术人士不尊重,因为这种见鬼的情形从未发生过。谭总对赵启平说,这就是一见钟情,赵启平说,这不过是无聊犯贱——当然,这都是后话。

彼时的谭宗明,靠在墙上,打着石膏的手臂凄凄切切地挂在胸前,遥望他的主治医生赵启平半蹲在走廊中间的加床旁。床边立着一脸倦容正在炸毛的少妇,床上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左臂打着和他同病相怜的石膏,还在不依不饶地蹬腿打挺。

这就是声源了,谭宗明想。

“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大哭一场会舒服些,”赵医生的音色温柔而低醇,“你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没喝了,对吗?”

小男孩委屈地点头,一时忘了号哭。

“小可怜,你现在一定又饿又渴,”赵医生从床头柜上的纸抽中抽了几张纸巾,整齐地叠成一叠递给小男孩,“可是现在麻醉药效还没过,你知道吃东西有可能造成什么后果吗?”

小男孩抽噎着,用纸巾擤鼻涕,瞪大了眼睛摇头。

“食物可能会从你的胃里像喷泉一样喷出来哦,从这里这里和这里⋯⋯”赵医生的手指点着小男孩的嘴巴鼻子和耳朵,“喷出来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胃酸也许会倒流进肺里⋯⋯”

赵医生举起手掌在小男孩胸口虚虚一划。那是常年执手术刀的手,自带不容置疑的凛冽之气,小男孩没忍住一哆嗦。

“如果造成吸入性肺炎,开胸手术比正骨可疼多了。”

小男孩吓楞了,含着两泡泪水扁嘴。赵医生握着他的右手摇了摇。

“所以,你还是哭一哭宣泄一下吧,你看,那边1床的病人已经被你吵出来了哦,是不是很好玩。”

赵医生好看的手指遥遥指来。若干道视线齐刷刷射过来,走廊尽头看热闹看得欲罢不能却不想被抓了现行顿时成为被看对象的谭宗明杵在那里不尴不尬进退两难,只得正了正站姿笑得风度翩翩。

“不如你试试哭多久能把这层楼所有的病人都吵出来?我给你计时。”

赵医生抬手看表。小男孩挂着泪痕不好意思地笑了。

站在床边局促不安的小孩妈妈松了口气。赵医生低头在空白病历上涂涂画画,小男孩好奇地盯着看,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抵在一起。须臾,赵医生把画好的那一页撕下来递给他。

纸上画了个奥特曼,寥寥几笔形神兼备。小男孩的眼睛闪闪发光。

旁边已经有护士适时送来了一盒彩笔。小男孩一声欢呼,把画纸平铺在床头柜上,用打着石膏的左臂压着画纸,右手挑了一支红色笔就开始涂色。

“这么快就适应了受伤的手臂,你的好朋友奥特曼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赵医生语声温和。谭总暗下决心,回头就婉辞了那两个护工。

小男孩停笔抬头,恰恰撞上赵医生眼中毫无保留的赞许之色,又红着脸笑起来。

小孩妈妈连声道谢,赵医生笑笑,关照小朋友:“彩笔是护士姐姐的,用完记得还哦。下午四点就可以吃饭了,稀粥和面条也有很多口味选择哦,你可以提前考虑一下。”

反射对方的心理诉求,威胁配合诱哄,蛊惑人心,转移注意力。谭宗明远远欣赏赵医生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好像在看自己的灵魂倒影,情不自禁心驰神往目眩神迷。端的是人间尤物啊,想必不把他逼到失控只保持常态也是极好的,他在心里修正着对他的印象分。



“骨痂生长良好,”赵医生漂亮的手指指点着灯箱上的X光片,“我认为,出院回家更有利于您的康复。”

谭宗明不置可否,表情凝重。

“如果您是想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躲个清闲,刚入院时就应该知会一声,”赵医生笑得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我可以把断端对得不那么整齐,或者采纳刘主任的手术方案,给您做个切开打几个钢钉,您住院也理直气壮些。”

谭总陪笑,表示对他的幽默感心领神会。他想起那天堕马后的一波三折。小包总本来想送他去自家合资的私立医院,安迪却执意将他送来六院交到赵医生手里。将谭总扔下马背摔成前臂尺桡骨骨折的毕竟是他的爱驹,小包总自觉罪孽深重,灰头土脸不敢多置一词,只能辗转找到六院院长关照谭宗明。谭宗明的手臂用安迪的爱马仕丝巾挂在脖子上,一边疼得汗如雨下一边还要听赵副主任医师和六院骨科头牌刘主任医师学术争论,赵医生认为他的伤势正个骨打个夹板就能回家,连麻醉都不需要,刘主任却主张切开复位,并在短时间里做出了详细的手术方案。院长支持经验更丰富的刘主任,也许是因为若非如此不足以体现对谭总伤情的重视。

最后还是折中,上了麻醉,由谭宗明钦点的赵医生为他正骨,再打上石膏。谭宗明从麻醉中醒来时颇为惆怅。他依稀记得赵医生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既亲和又犀利,好看得简直勾魂摄魄,可恨与他的肌肤相触却无知无觉。然后呢,然后谭总就不争气地人事不省了。在赵医生的启发下,他本来想一展硬汉本色不上麻醉的——这小医生在安迪面前朝他笑着眨眼仿佛一见如故,十指摊开又屈伸,居然成功地转移了他淹没在剧痛中的注意力——他担保他正骨不疼,这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谭总竟然鬼迷心窍深信不疑。



他的手指直接按在裸露的皮肤上会是怎样的触感?赵医生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暗蕴劲力。深色的X光片捏在他手里,美妙的色彩与质感对比,让谭宗明浮想联翩。就像雪山之巅耀眼的洁白冰盖和其下隐现的墨色山体嶙峋,广袤荒原上纵横阑干的伤痕裂隙和温婉明亮的河流蜿蜒,彤云密布的苍穹和照彻天际的闪电。谭宗明爱自然也爱艺术,他承认眼前的人超越他收藏的任何一件艺术品——任何艺术品都不会如他这般活色生香。

“谭先生。”赵医生屈起一个指节叩击着桌面,“您已经住院了半个月,再住下去安迪恐怕会对我的医术和医德产生怀疑。”

“赵医生言重了。”

终于打算撕破脸了?谭总竟然有点雀跃有点期待,面上依然挂着微笑,一派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您知道,安迪和我的女朋友是邻居,她的判断会影响我女朋友对我的评价。”

什么,情况。

难怪回国不久的安迪会认识公立医院的赵医生。也难怪他做足功课送他德累斯顿爱乐乐团在东方艺术中心的音乐会VIP票会被他退回——谭总难得抠门,送票只送了一张。

终于动心一次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绝望的心痒难挠。

谭宗明默默接过赵医生推过来的出院记录书。赵医生交代着各种注意事项,条理分明不厌其烦,从洗澡不要打湿石膏到平衡膳食重视补钙,他的音色低沉轻柔,若不是这半个月来谭总对他的油盐不进有深刻的切肤之痛,简直要怀疑这不是例行公事而是发自肺腑的体贴关怀了。

“赵医生。”

知难而退从来不是谭总的作风。披荆斩棘迎难而上才是。

“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关照,不知可否赏脸一起吃个饭?有安迪和小包总作陪。”

赵医生点头。万事留余地是他的处世之道,何况谭宗明已经答应出院了。

“可以带人去吗?”赵医生认真地征求谭宗明的意见,“我的女朋友一直很仰慕您。”

“当然,荣幸之至。”

谭宗明尽力笑得矜持。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谭总内心奔腾澎湃豪情万丈。赵启平,你等着,且看我翻云覆雨偷天换日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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