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彤丹朱

[蔺靖]不忘忧国不负卿 卷三 关山月 12



蔺晨离府出城,不过一个时辰。望月以耐力见长,速度不算最快,而萧景琰胯下的这匹绝尘,却是军中的赛马冠军。萧景琰策马疾驰,将追来拦阻的列战英远远甩开,一径冲出了城门。

出城十几里,脚下道路渐渐湮没在荒草之中,萧景琰心头的惶急渐渐淡去,不安却愈来愈浓。

草原一无荫蔽,视野空旷。早在两军交战、燕军落败之时,湟城周边的燕人就已拆了毡帐,驱赶牛羊,连夜撤走。极目远望,广袤荒原上既无人烟也无牛羊,只零星散落着几处被遗弃的破旧空屋。

燕军败绩的消息传得既快又远,琅琊阁当然功不可没,萧景琰也不会给慕容沣反悔的机会,图籍上划定的河曲之地八百里,他已委派长史和军队,随慕容沣的心腹军官前往踏勘接收。

两军既已光明正大握手言欢,有关六皇子卷走湟城宝藏弃众逃亡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蔺晨对慕容沣说,处理好手头的几笔生意就去北燕王城找他喝酒,慕容沣却不屑地冷笑道,喝不喝酒无所谓,可如若蔺公子的货款不能在本月内交割两讫,哪怕是翻遍大漠的每一片草皮,每一个鼠洞,他也要把蔺晨给揪出来点灯熬油。

蔺晨会去哪里?不知不觉,萧景琰收紧了手中缰绳。绝尘缓下了步伐,萧景琰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在初夏正午炽烈的阳光下眯起眼睛。纵马狂奔了一阵,心情也平复了些,他冷静掂量着蔺晨为何要不辞而别。此次结盟,萧景琰只说要得到八百里河曲之地屯田养马,而蔺晨独自去说服慕容沣,这笔无本生意是如何做成的,他并未过问。难道蔺晨又私下应允了什么,须得以身试险?

连日来,萧景琰被哄着安心静养,对蔺晨究竟做了些什么,还打算做什么,竟一无所知,头绪全无。荒野岑寂,萧景琰心中也茫然,绝尘在河滩边散漫踱步,忽闻远方传来一声缥缈的马嘶。

这嘶鸣似曾相识。萧景琰心中一动,胯下的绝尘已扬鬃长嘶相应,不待萧景琰的指令,径自马尾一甩,沿着河滩欢快地一溜小跑。脚边河水几曲几转,渺远处细小如豆的一人一马也渐渐放大,一大早就不知所踪的蔺公子,居然带着他的爱驹来河边放牧刷毛了。

阳光下的河水晶光粼粼,炫人眼目,河畔碧草葱茏,草地上一人一马都悠然,枣红的是望月,月白的是蔺晨。蔺公子飘逸的长袍下摆胡乱塞在腰间,高高挽起衣袖,卷着裤腿,造型虽落拓不羁,刷洗劳作却颇专注。萧景琰勒停了绝尘,自觉满面火烫,羞恼得无地自容。

蔺公子生得娇贵,他若要在这蛮荒之地出个远门,莫说必备的干粮行李,简直恨不得连夜壶都带上。可萧景琰一眼扫过,眼前这一人一马伶仃坦荡身无长物,哪有半分不辞而别的打算?

隔着一弯清浅河水,蔺晨对马背上肃然端坐僵硬尴尬的萧景琰只作不见,仍旧要紧不慢地跟望月聊天。

“你亲爹寻回了那拖油瓶,恨不得日日捧在手心里,一定对你大不如前,干爹我对你如此尽心,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跟我私奔?”

望月一身枣红皮毛被刷洗得油光水滑,阳光下,鬃毛根根发亮。被伺候得舒坦,这马儿专心嚼着青翠嫩草,对蔺晨的挑拨离间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鼻。对岸的绝尘却不依,不顾萧景琰勒紧辔头,两只前蹄已扑通一声踏入河中,踩碎了一弯静水,迸溅起大片水花。

“哎哟,你爹居然一路找来了?”蔺晨摸着望月的耳朵,装模作样说着音量不减的悄悄话,“你说,他这是来追你呢,还是追我?”

望月在蔺晨手里挨挨蹭蹭,十分乖巧,绝尘驮着萧景琰,也撒着欢向对岸扑去。从何时起,自己身边不论人马都对他毫不见外了?萧景琰气恼不胜,手中长鞭一挥,在空中划过一道劲风,向蔺晨卷去。

蔺晨不闪不避,只笑嘻嘻举手来挡,被鞭梢顺势缠上了手腕。萧景琰肩伤未愈,本无从发力,孰料只是手腕微扬,蔺晨已纸鸢般凭空飞起,又重重跌进水里。

萧景琰一愣。河水深不过腰,蔺晨一头栽下,竟直沉水底,连片衣角也不曾浮起。萧景琰愣怔怔候了一刻,不见他扑腾更不见他爬起,不禁又担心,于是翻身下马,去河里捞他。

虽是夏日正午,这西北的河水仍是凉意沁骨。甫一踏入河中,萧景琰的脚踝即被大力握住,一拉一拽,顷刻就失去了平衡。仰面陷入一个冰凉凉湿淋淋的怀抱,萧景琰本能地运肘后击,旋身挥拳,却被那人一把抱紧扣住了手腕。

“一言不合就动手,不怕真把我打跑了?”

蔺晨的鼻尖在他耳后轻蹭。河水沁凉,身体却燥热,萧景琰一阵阵发颤。

“你……要走就走,凭什么拐走我的马?”

“我倒是想拐你,你肯吗?”

冷不防后颈被轻咬了一口,萧景琰脊柱一软身体陡轻,蔺晨已将他一抱而起,轻飘飘跃上了岸。

草地绵软如锦茵,天幕湛蓝。身下细叶窸窣,丝丝扫过颈侧裸露的皮肤,蔺晨发梢滴落的水珠颗颗冰凉,萧景琰脱力颤抖,在炫目欲盲的日光下闭上了眼睛。

偏偏蔺晨还要俯下身,在他耳畔柔声细语。

“我对马儿好,它也会日久生情,任打任骑,比某些小没良心的好太多……”

“你怎知我……”

萧景琰骤然睁眼,出声欲驳,又讷讷住口。

“哦?你又如何?是明白我对你好,对我日久生情,还是……任打任骑?”蔺晨凑近了捏他涨红的脸,笑道:“或许,以上皆是?”

萧景琰咬紧了嘴唇,恨恨扭开脸。

“能骑马能打人,肩伤全好了?”

蔺晨话音一冷,伸手扯他衣领。萧景琰浑身一僵,挥手将他挡开。

“不许我碰?”蔺晨收了手,坐到一旁抱臂看他,“可你把我摔到河里,总该负责到底,帮我脱衣晾干吧?”

萧景琰眼睛一亮,扑过去就剥他的衣服。蔺晨张开双臂任他撕扯,看他紧绷着脸,却没能绷住双颊那两个浅浅的笑涡,忍不住在他腮边偷吻。萧景琰只作不觉,手下的动作却更急躁粗暴,蔺晨唇角一挑,低声道:“殿下轻点……若撕烂了在下的衣服,只怕在阖府众人眼皮底下不好交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过在河滩上晾个衣服,被这么一提醒,倒像是萧景琰存心要轻薄他。萧景琰横他一眼,又心虚般垂下眼眸。蔺晨浑身湿透,那浅色的衣袍紧贴肌理,全然透明,萧景琰手指发抖,只恨这衣带分外难解,却又不敢大力撕开。

他周身的线条都硬朗冷峻,惟有眼底的波光极柔,一清无遗。低垂的眼睫不时轻颤,被头顶筛下的阳光滤出两晕软茸茸的金黄,如蝶翼轻拂花蕊,又似燕羽剪过水面。那是萧景琰鲜少现于人前的一泓柔情,他要揉碎了饮尽了,才能完完整整将他据为己有。

刚刚泡了个冷水浴,蔺晨的肌肤紧致凉滑。萧景琰将湿衣一把扔开,指尖犹豫着一点点试探,终于将掌心贴上他的胸膛。

蔺晨胸膛白皙,触手细腻,在他的抚摸下急促起伏,那两朵嫣红看来也分外可口。萧景琰清楚记得当初被他亵玩时的微妙感觉,正倾身低头,打算有样学样,却被一根食指抵上额头,不动声色地推开。

“不许我碰你,你却要非礼我?”蔺晨摇头叹气,“殿下觉得这样合适么?”

萧景琰语塞。

两匹马儿早已撇下他们,踱去远处自在吃草。萧景琰讪讪地四下张望,蔺晨已在河滩缓坡上惬意躺下,头枕双臂,朝他飞了个眼风。

“萧景琰。你来追我,是自觉欺负了我,怕我怄气跑了,对不对?”

萧景琰晕红上脸,却无言以对,蔺晨笑了笑,目光在他周身上下一再逡巡,那湿漉漉的眼神再是露骨不过。

评论(47)

热度(299)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