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彤丹朱

[谭赵]重生 09

预警:ooc,三观待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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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倒转,念念不忘的情境在梦中一一回放。枕畔的书册停留在泪痕洇湿的那一页,杯中茶水回温,氤氲着潮湿的香气。披上肩头的旧衣,划过手心的指触,凋落的花朵缀上枝头含苞欲放,子弹穿过身体回到枪膛,伤口愈合硝烟尽散,英挺的青年变回乖顺的小孩依恋在兄长怀里,柔软的发丝散发着柠檬的馨香。

都是虚妄。

谭宗明的呼吸渐渐紊乱,眼皮颤动着,手指攥紧了沙发扶手。这是受术者要挣脱施术者的控制,从催眠状态中醒来的征兆。

谭宗明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受术者。他的意志力和控制欲太强,他常常专注于外物而非自己的内心,只因为他对赵医生的信任甚至情感上的依赖,才使他们的催眠一直进行得很顺利。

“这不是真的,”谭宗明声音紧绷,气息微弱,“这是你造的梦境。”

赵医生倾身向前,轻抚谭宗明的双肩,诱导他保持被催眠的状态。

“不,这是你的梦境,梦的片段来自你的潜意识,我只是把它们呈现出来,”赵医生的语声仿佛漂浮在另一个时空,又仿佛化为实体将他丝丝缠绕,“而且,梦中的情绪波动都是真的,你的感受不会骗你。”

他劝服他放弃对抗再次沉入梦境,这多年求之不得的梦境。他四肢僵硬呼吸沉重,几乎就要妥协。

“你无须顾虑,我保证,醒来后你会记得梦中的所有内容......现在,你还能看见他吗?”

“......能。”

“很好。叫他的名字。”

泪水从谭宗明紧闭的双眼漫溢而出,他无意识地哽咽着,竭力发声。

“阿......诚。阿诚。”

“告诉阿诚,你爱他。问问他对你的感情。”

“......不。不......我不能。”

谭宗明再一次挣扎起来,他坚决抗拒催眠的禁锢,抗拒着赵医生的一切引导和安抚。他喘着气,痉挛着抬起了手,终于将身前的人一把推开。

他睁开了眼睛,双眼通红,眉心紧蹙,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赵医生坐在他对面,神色淡漠,不问喜怒。

第一次,他的催眠失败了。

“想要痛快哭一场吗?给你十分钟?这房间隔音还不错。”

赵医生站起身要离开,却被谭宗明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刚才,对不起。”

他为他安排了最温和的方式和伤痛告别,却被他粗暴拒绝。

“你的痛苦是因为你不愿放下。前世的戏早已落幕,你却迟迟不愿离场。”赵医生辞锋如刀,“他为你承担,你却不肯将他放下,他爱你,可你真的懂吗?”

谭宗明放纵自己泪如雨下,却浑然不觉。

“梦里感受到的痛,并不会比现实中少一分一毫,是吗?”赵医生的语气平和下来,“今天到此为止。下一次,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试试。”

“不,今天,就今天。”谭宗明反对,声音嘶哑。他怕,怕过了今天,就再也积聚不了直面往世的勇气。

“今天我不能再次催眠你,”赵医生疲惫地笑笑,“刚才已经失败了一次。”

“不要催眠。我要清醒地面对过去。”

赵医生点头,“你已经找回了全部的回忆。”他将椅子移近谭宗明身前,与他四目相对。

“那么我们试试角色转换。想象你是阿诚,我来扮演当年的你。回到最后一次分别,阿诚掩护了明楼,在选择牺牲的时候,你有什么话要对大哥说?”

这个问题让他猝不及防。赵医生语调安闲神色镇定,但他的眼睛,他不会错认。梦境与现实倒错,眼前的赵医生和记忆中的阿诚,一点点重合。

赵医生为他编织的梦境中,阿诚对他说,大哥,我擅作主张,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如果能再次选择我还是会这样做,我从不后悔。用我的命交换你的,实在很合算。

大哥,对不起。我懦弱自私,我选了最简单的死,把艰巨的任务留给了你,把半生孤独留给了你。

“为你而死,本来就是他的愿望。是吗,明长官?”

赵医生凝视着谭宗明的眼睛,轻声发问。

敬仰和爱慕可以置换吗?恩情与爱情可以折算吗?你为我牺牲,究竟是主动选择还是出于习惯?

这是梦中明楼的诘问。阿诚脸色苍白,无言以对。

“找到他,帮助他保护他,让他一生平安顺遂,做他想做的事,成为他想成为的人,自由地爱,自由地恨......我想爱他,也希望他爱我。”谭宗明喃喃自语,“这才是我找到他的初衷。也许我找他已经找了很久,在这个心愿的指引之下......可是,失去他之后我才知道。”

眼前的青年伸出手,慢慢捧住了谭宗明的脸。他用指腹抹去他的泪水,又像受了蛊惑一般,把沾湿的手指含入口中。

梦境中,他的阿诚,也曾一点点擦去他的泪水,清清楚楚地回答他:你相信有来世?可是我不相信。这一世遇上你,已经很完满。大哥,我没有遗憾,我不需要来世。

“你,觉得心碎了么?心碎是为了更好地把心打开,去爱人,也被爱。”

他的脸逼近了他,舔去了坠在他下颏的一滴眼泪。他的舌头如想象中一样温湿柔软。

“大哥,我爱你,”他舔吻着他湿漉漉的面颊,“我爱你,只因为你就是你。”

“赵启平,你这个心理医生太不专业。”谭宗明低叹,轻柔却不容置疑地箍住了他的腰,将他按坐在自己腿上。

赵启平轻轻地笑。“普通治疗对你无效,只能试试非常手段。”

谭宗明一手固定住他的肩,一手沿着他的背脊渐渐上移,五指插入他的发间,抓住他的短发将他的脸拖开,拖到视线对焦范围以外。

他望进他的眼睛。微微敛目,目光如电,几乎要洞穿他的前尘后世五脏六腑。这不是他熟悉的谭宗明。

“赵启平,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前世的记忆?”

他的质问如锋刃一般冰凉,他带了笑去承受。

“我可以有,如果这是你的希望,”他无视他的目光一根一根扳开他控制着自己的手指,将他的五指展平贴在自己脸上,“我是不是他,试一试不就有答案了么?”

然而他甩开了他。然后推开他,起身走了出去。

走出大门之前,他听见了赵启平最后给他的建议。

“谭宗明,你该去修习内观禅修课程。不必去印度,去南禅寺就行。要我帮你报名吗。”

谭宗明换鞋,停顿了一下。

“谢了。”

“你需要认清楚你到底是谁,想要什么。”

赵启平倚在书房门口,语调平淡。他又变成了那个冷静自持的赵医生。
 

不必去印度,又何必去南禅寺。谭宗明将一应公务全盘交给了安迪,摒退了家里所有的仆人,只交代厨师每天一次给他送来最简单的食物。游离在梦和醒的边缘,他平心静气地回溯自己的往世,他做过什么,他想要什么,以及,他到底是谁。总会有一个实相,超越了肉身和心灵,超越了世代和空间,蛰伏在某处静候他的发现。

和赵医生的你来我往,让谭宗明学会了自我催眠,和自己的潜意识平和沟通。幻梦中他和自己最真实的欲望狭路相逢,醒来后却将它们隐藏压抑,梦境和现实模糊了分界,他常常疑惑于自己究竟应该停留在哪里。

他杜绝一切干扰在家中和自己相处了七天,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倒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一次次重生。

然而梦醒后再一次踏入的现实世界里,赵启平不再理睬他。

他唯有像每一个明恋暗恋赵医生的女孩一样,一天数次地刷新他的微博,却又连点赞都下不了手。他记下他又读了什么书,淘到什么碟,去哪里听了音乐会,亦步亦趋地一一去读,去看,去听,然后摇摇头说,小孩儿,没劲透了。

谭宗明想,也许自己是真的老了吧。
 

会议结束,谭总拿出手机,点了桌面上的快捷方式--赵启平的微博。习惯成自然。

这一次跳出来的是一张小猫吃食的照片。六院的高冷一枝花写道:食物也不能交换我的自由吗,我的女王?@曲筱绡。

更扎眼的是曲筱绡的即时回复:你家还缺猫吗?穿香奈儿五号会暖被窝的那种?

围观群众纷纷点赞,谭总把手机拍在了会议桌上。

留下收拾文件的小助理战战兢兢看着他,犹豫了一会觉得这生人勿近的气场下谭总应该是排斥嘘寒问暖的,于是抱着文件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啪啪地捏了一会手指,谭宗明又把手机捡起来。那只小猫粘在人腿上,猫食盆捧在人手里,那当然是赵医生的腿和手谭总绝不会认错--这是次要的,点开那张图片放大,谭总分明看见,那只猫食盆是他从巴黎带回的一只古董餐盘。

那天下午他难得悠闲,在街边喝了一杯咖啡,鬼使神差地撞进了一家幽暗的杂货店,有洁癖的他鬼使神差地买下了这只不知谁用过的古董餐盘,回国后还鬼使神差把它送给了下厨房只会烧开水的赵启平。

赵启平收到它时一脸的莫名其妙,和那只餐盘上玲珑浮凸的洛可可花纹一样,曾经让谭总心情愉悦印象深刻。

谭宗明发现,即使自己血气方刚并不算老,也应该只争朝夕不能再忍气吞声刷刷微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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